邵陵問道：「趙聞是哪位師兄門下的？」
清虛笑道：「還不是你二師兄？就只他名利心重了些，收了十來個徒弟也就算了，另外還有一堆俗家記名弟子徒孫的，數都數不清。他自己教徒弟不累，我這師祖兩字聽都聽煩了；連這幾年雲遊四海時，什麼窮鄉僻壤都會跳出來一個人衝著我喊太師祖，叫得我渾身不自在，我還不服老呢，叫也被這些小子們給叫老了。」
瞧他吹鬍子瞪眼睛一副老大不服氣的樣子，邵陵忍不住微笑了，道：「師父的脾氣，真是一點兒也沒改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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邵陵心下一陣溫暖，低聲道：「謝謝師父為徒兒考慮得如此周全。」
清虛輕輕拍拍邵陵的手，笑道：「你是師父最疼愛的小徒兒，師父不幫你考慮，還能幫誰考慮？難道你那兩個比你大上兩三輪的師兄還需要師父操心不成？可惜他們只在你小時候見過你幾次面，沒有朝夕相處過，不知道你這孩子這麼討人喜歡又讓人心疼，不然此時操心你的人又會多了兩個呢。」
邵陵道：「雖然相處時間不多，兩位師兄每次相聚時都對徒兒十分疼愛，徒兒也很想念他們，可惜……現在還不能跟師兄們相認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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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應是，送王爺離開後，侍竹急忙去張羅王爺所吩咐之事，盛兒就來恭敬地請問清虛所需。清虛微笑道：「目前倒還沒什麼所需，我看他服的藥處方精奇，藥材名貴，十分對症，想必是名醫所為吧。」
盛兒道：「回道長的話，是京城第一名醫邱大夫替陵公子診治的。」
清虛奇道：「陵公子？你們都這樣稱呼他的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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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虛忙搖手笑道：「不須如此費事，王爺，貧道不過教這孩子一些內功\法門藉以療傷，並非師徒關係，倒不必行此大禮，就算是貧道隨緣治的一個小病人，傳授的一點治傷之道吧。不過，」他頓一頓又添上一句：「貧道見這孩子資質聰明，將來若有機會，或許\會教他一招半式防身之術。至於收徒一事，江湖是非多，武當又是樹大招風，貧道覺得讓這孩子遠離是非之地，說不定對他反是好事。」
他話中的意有所指，王爺不了解前因後果，自是沒聽出來。不過堂堂武當掌門居然願意傳授邵陵武功\，王爺已是高興非常，笑道：「道長顧慮得有理，那本王也不強求。但務必請道長暫居府上，一來省去往來奔波，二來也好讓本王略盡謝意。本王與道長一見如故，還有許\多事想向道長請益。」
清虛也不推辭，笑道：「那貧道就領受王爺好意了。不過，尚要請王爺不要對外透露此事，不然啊，武當的那些徒子徒孫又找上門來，不但貧道難以清靜，王爺府上更要不勝其擾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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倆人匆匆走進邵陵的房間，盛兒已是慌了手腳，在邵陵的床前團團轉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，見王爺進來，一下子便哭著跪下了。
清虛安慰她道：「沒事的，沒事的。」王爺俯身去看邵陵，果見他雙目閉著，雖然呼吸聲聽來似乎平順，但棉被上的那一灘血卻看得讓人驚心。
清虛道：「王爺請放心，讓貧道來吧。」他伸手探探邵陵的脈搏與鼻息，便笑道：「沒事的，我想這孩子只是半夜動了一下一時岔了氣，才吐血昏過去了，貧道輸一些純陽內力給他，他自然就醒過來了。」他握住邵陵的手，一股內力緩緩傳送了過去，表面上看來是救人，其實卻把他點的穴給解開了。穴道一解，邵陵果然慢慢睜開了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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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虛笑道：「想不到王爺身在殿堂，對江湖之事卻瞭如指掌。貧道生性疏懶，這掌門一作數十年煩得很了，還是早早傳給徒兒，圖個清靜。」
王爺道：「真佩服道長如此豁達，武當掌門一位說辭便辭，對名聲權力毫不眷戀，試問天下有多少人能像道長一樣，寧願閒雲野鶴。」
清虛道：「比起王爺的為國事繁忙，清虛反倒覺得老道遁逃山林，只圖一己清靜之舉太過自私呢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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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一大早，趙聞匆匆忙忙地跑進了大廳。
王爺自內堂走出，微笑道：「趙聞，什麼事情這麼急著求見本王？」
趙聞滿臉喜色，跪下道：「啟稟王爺，屬下的太師祖，武當前任掌門清虛道長求見王爺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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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………然後再過了一段時間，江湖上漸漸忘了這件事了，我悄悄去了一趟你的墳墓。墓旁的小樹都長高了，墓中埋的你的鞋子，也都化成塵泥了吧？那你呢？是真的像他們所說的一樣葬身江中呢？還是飄到什麼地方，曝屍荒野沒有人替你收屍呢？我想著想著，就忍不住心裡傷心。」
他說到激動處，淚水盈眶，伸袖擦了擦眼角，自嘲地笑道：「你瞧瞧，師父這麼大年紀了，又是出家人，還是不能看破世情，你不會笑師父這樣胡思亂想吧？還好師父今日終於找到你了，知道胡思亂想終歸還是胡思亂想，你沒有孤伶伶地一個人死在江裡，也沒有孤伶伶地一個人困在山中，你好好兒地現在在師父面前………」
他伸出微微發顫的手，很緩慢，很緩慢地觸摸到邵陵的黑髮；這個孩子，是真真實實地坐在自己面前啊。他低聲道：「你不認我，沒關係。不管你是另有苦衷，或是你真的忘記了師父，都不要緊。師父只要看到你還活著，還好好兒地活在這世上，就夠了，就安心了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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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道長續道：「那趙聞說，前幾天他奉命帶個被疑為小偷兒的少年到王爺跟前問話，那少年為表清白，居然在王爺面前搶了他的配劍，舉劍自刎。被王爺收留在府裡，沒名沒姓，也不知道打哪裡來的少年，看來文弱秀氣的，竟然能在他一眨眼間搶過配劍，連防備的時間也沒有。他邊說邊比畫著當時你奪劍的樣子，我便起了疑心，他雖然眼力不好見識不廣，認不出那是你家傳的武功，記性倒是不錯，比劃的招式頗有七八分神似。再問他你的年歲形貌如何，越聽越覺得蹊蹺，老道我就心裡起了疙瘩了，這才有半夜潛進來試你之事。」
「總算是老天有眼，要不是我湊巧上京，要不是在那裡碰見趙聞，我也沒法子知道，師父最擔心的小徒兒，居然沒死，還藏身在這王府中。」
他停了下來，看著邵陵。邵陵緊緊咬著唇，仍是不說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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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老道又說：「你心裡一定疑惑，怎麼我會知道你在這裡？我在這京城待了十來天了，本來只是來訪老友的，不過此地的武當子弟一聽到這消息，紛紛帶著同門師兄弟啦，徒子徒孫上門來說要拜見前掌門，這幾天怕有見了好幾百人吧？折騰了這麼幾天，老道心也煩了，今日就上街隨處走走，找間酒館想清清靜靜吃頓飯。」
「才沒吃幾口菜，店小二就來勸隔桌的客人，說趙大人啊，別再喝了，再喝下去會出事的。我看看那個趙大人果然桌上橫七豎八地倒了許多酒壺，眼也直了，話也說不清楚了，還儘把酒往喉嚨裡倒。他不聽店小二的勸，手一推，那店小二蹬蹬蹬地退了好幾步，險些跌到我身上。我一伸手把店小二扶穩了，忍不住過去罵那個什麼趙大人，就算是做官的也不能隨便喝酒鬧事。嘿，你猜怎麼著？那小子一抬頭看到是我，居然雙腿一跪，在我面前哭將起來了。」
「我又沒打他，才數落兩句，居然哭起來了？聽他叫我太師祖，我才知道他也是武當俗家弟子，準是這十幾天來絡繹不絕上門來拜訪的人之一，我哪會記得他的名字形貌，他倒是認得我，口口聲聲要我罰他學藝不精，敗在別人手裡，失了武當顏面。強中自有強中手，勝敗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，何必喝醉成這樣子？他聽我這樣一說，反倒哭得更厲害了，說他辛苦學藝數年，居然讓一個不會武功的少年從腰間奪過劍去，劍是使劍人的性命，他怎麼能忍受這般奇恥大辱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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