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雪初緩,街旁一扇小門忽地「咿呀」一聲開了。

一個漁夫打扮的老叟背上背著魚簍,蹣跚地走了出來。後面跟著一個僕役打扮的人,約莫十七八歲光景,膚色微黑,頗透著精明機靈樣,一雙細長的眼睛微瞇著,手直搓著呵氣取暖,似乎有些不太耐煩。

那老叟低著頭走了幾步,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來,遲疑道:「丁爺,剛才…剛才霍管事的不是答應賞給小老兒二兩銀子嗎?怎麼您只給了一兩銀子呢?這…」

被喚做丁爺的那個僕役聞言笑道:「沒錯啊,王老,你忘了當初是誰向霍總管說情,讓你的魚能賣到王爺府來的?當初我們不是說好,得到的魚錢一人一半的?」

那老者懇求道:「話是沒錯,可是,可是這種風雪天,您知道,不容易捕到魚呀!丁爺,就算這一次例外好嗎?我的小孫子已經好幾年沒添新衣裳了,眼見年關要到了,求求您,發發慈悲吧!」

那僕役似乎有些心軟,沉吟了一會兒,說道:「好吧。」那老者登時臉現喜色,卻見那少年拿了兩吊錢出來。

那老者愕道:「丁爺,這…」那僕役笑道:「就是這些了,我可沒答應再給你那一兩銀子。」那老者待要開口再爭,那僕役倏地把臉一沉,說道:「王老,你可不要不識好歹,我多給你這兩吊錢,已經很算慷慨了。你倒是抬頭看看,這王爺府,可是容你討價還價的地方嗎?」

那老者抬頭望了望重層疊瓦,在積雪覆蓋下未減氣派的王爺府邸,心想:「大家都說六王爺人好,待下人和氣,也關心百姓,常在大街放賑什麼的,怎麼府中的人這麼…」

那僕役不耐煩地催道:「你還在磨蹭什麼?不趁著這時候雪停了快走,等會兒又下起大雪來,就走不了了。」

那老者暗暗嘆了口氣,自忖自己一個微不足道的漁翁,又能有什麼法子呢?當下不敢再多說,接過了兩吊錢,轉身竟自走了。

那僕役一笑,正準備轉身進門,突然瞥見左側小巷中,距離約二十來步遠的牆角下,好像有什麼東西堆在那裡。再仔細一看,模模糊糊像是一個人蜷著身子靠在牆角,頭上,臉上,身上都鋪了一層雪,看不清楚是什麼樣一個人。

那僕役好奇心起,走過去罵道:「喂,你在這裡幹什麼?如果是要乞討的,到別處去吧,你沒見到這裡是王爺府嗎?」見那人沒有回應,便伸腳踢了他肩膀一下,只震得那人身上新鋪的雪簌簌而落,雙目緊閉,臉色蒼白,赫然是個少年。

那僕役吃了一驚,伸手去探他鼻息,只覺得他呼吸若有似無,肌膚觸手之處甚是冰涼,看樣子顯然是耐不住風雪,被凍昏在這裡的。那僕役一時遲疑了起來,雖說常聽別人說什麼「救人一命,勝造七級浮屠」,但是要自己去碰這麼一個穿著破爛的乞丐,真是滿心不願意;袖手不管嗎,又好像有一點不忍。轉念一想,「王爺平常樂善好施,老是叮囑我們要多作善事,瞧每次去大街放粥的人不是都有額外打賞嗎?今日若聽到我救了個人,說不定會好好賞賜我一番。這種風雪天,又沒辦法找額外收入,最近又缺錢用,也罷,就賭賭運氣吧。」

當下彎下身背起那個男孩,回身走進那扇小門,一面嚷著:「霍總管!霍總管!你看,這個男孩昏倒在外面哪!咱們是救他不救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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