鄧晟見希泠臉有憂色,走近說道:「周重的傷勢比較重,裴疆叫他留下,他不肯,說是這樣又會輸給裴疆一次,兩個人又吵上了。你知道這兩人平常都在比誰武功好,誰立功多,這種危急關頭,兩個人還在吵,大家都懶得勸了,反正勸了也是白費唇舌。」希泠微微皺眉,道:「這兩個人每次都在吵這些事,怎麼老是跟小孩子一樣?」鄧晟噗嗤一笑,道:「大人,你可是全宮護衛裡年紀最小的,最沒有立場教訓他們像小孩子的人,應該是你吧。」鄧晟年過四旬,又留著滿臉鬍鬚,這樣交叉著手跟坐在地上的希泠講話,看起來就像父親教訓兒子一般:「裴疆囉囉嗦嗦地叫我趕緊過來,怕大人自己擅自行動,還好你還在此處。我先護送你過橋吧?」

希泠點點頭,讓鄧晟扶著他站起來,儘管他勉力撐著,虛弱的樣子還是掩飾不了。鄧晟皺皺眉道:「大人,你雖然平常領導我們的時候聰明能幹,但大家都很知道你身子弱,更不放心你所有事情都不顧性命地去作;白天聽到你受傷的消息,大家伙都很擔心,都很自責沒有盡職保護好你。就像剛剛在地道裡也是一樣,你不要老是不聽我們勸告,拼了命保護兄弟們,有時也要倚賴我們一下,讓我們保護你才對啊。」

鄧晟個性開朗,平日總惹得眾人哈哈大笑,今日身處危險之地,玩笑不開了,忽然說出這樣懇切的話,希泠有些訝異地看著與平日不同的正經臉色,低聲道:「……我知道大家夥兒都照顧我……對不起,讓大家擔心了…」

鄧晟玩笑道:「這才對嘛,知錯馬上就改,才不愧為我們東宮護衛左指揮使。既然知道了,以後那個冒冒失失的裴疆就不要去救了,就算掉到油鍋裡了,踩到刀山上了,你都不要去救,讓他吃點苦頭,哼哼,看能不能改掉他冒失的臭毛病。」他見到希泠笑了,原本虛弱的臉色似乎有點舒緩,略為放心地攙著希泠跨出過橋的最後一步,踏上階梯。

突然之間,身後的地道裡傳來數聲尖銳的哨音,聲音和之前那嶔聯絡用的哨音聲調完全不同,短促而焦急,所有已過橋的護衛紛紛轉過身來,希泠臉色剎時變了:「敵人進攻了!」

他立刻想踏上橋返回去接應受傷的弟兄們,卻被鄧晟一把拉回:「不能去,太危險了!」呼應鄧晟的話,地道裡隨即傳來激烈的刀劍交擊聲響,聲勢驚人,聽來敵人的數量比方才更多。希泠喘著氣道:「快叫弟兄全部撤過橋來!」他重傷在身,知道自己中氣不足聲音無法傳遠,鄧晟會意,當即仰首嘬唇,發出高亢的哨音,連發三次,一次比一次拔高,一次比一次急促。

希泠很快掃視過已過橋的護衛將近二十人,表示在橋那邊的人不滿十個,而且幾乎都帶傷,絕對擋不了敵人,迅速下令道:「第三小隊過橋去接應,第二小隊……」他還沒說完,身後那嶔遠遠的聲音傳來:「第二小隊過來搬運武器!」

希泠回頭一看,原來那嶔一聽到哨聲,急忙奔回,身上還背著兵器場上拿來的弓和箭,眾護衛一見武器,又驚又喜,隨即按照兩人的命令分頭行事;剩下的人搶持弓箭在手,還來不及拉弓搭箭,地道裡已有兩名東宮護衛正揮舞著利劍抵擋五六個圍攻的江湖高手,踉蹌退出了地道口,數名過橋接應的護衛急衝上前抵擋住了追兵,一名護衛則護著兩位受傷的同僚先過了橋。

眼見對岸短兵相接,一團混亂,希泠這方雖然有弓有箭,卻不敢亂發,怕混亂中傷了自家兄弟。希泠下令道:「鄧晟,張侗,你們兩個來射。」此次護衛中以這兩人箭術最好,兩人領命,當即拉滿弓,瞄準目標射出,一個江湖裝扮的人被鄧晟的箭射中腦門,翻身倒地,另一人被張侗的箭射中背部,隨即被護衛一劍結束性命。

地道裡面湧出的人越來越多,幾乎都是數個江湖高手圍攻一或二名東宮護衛,敵眾我寡,那嶔虎吼一聲:「不要戀戰,全部退過橋來!」護衛們聽懂他的西域語言,逐步往橋邊退去,鄧晟和張侗一輪快箭,暫時堵住敵方攻勢,好不容易又護得數位同僚過得橋來,但現在每個人身上都多了不少傷痕,也沒分甚麼負傷的人先退的事了。

驀地一聲慘呼,一個護衛被敵方一刀砍掉右手右肩,倒在地上,眼見是活不成了,希泠眼前一黑,輕喊道:「劉勝,劉勝!」眼睜睜見自己的部下在面前被殺死,心中如何不痛?他的聲音微弱而嘶啞,消失在戰鬥的混亂中。

卻見地道口又是一陣騷亂,裴疆扶著周重,兩人拿著手中的劍亂揮亂砍,殺出一條血路而來,剩餘在戰鬥的護衛們精神一振,奮力會合在一起。裴疆滿身血跡,分不出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血,他也顧不得疼痛,死命只是大喊:「就剩我們兩個了,我來殿後,大家一起過橋去!」那嶔和希泠幾乎是同時喊道:「放箭!大家一起,快放箭!」頓時這方箭如急雨向對岸射去,敵方見到這樣陣仗,一時之間不敢妄動,急忙向後退用手上兵器把箭磕飛,護衛們趁亂紛紛踏上了橋。

沒有希泠的命令,誰也不能擅動踏上橋去接應,大家也清楚這時上橋去只是使場面更加混亂而已,橋才多大,都跑上去接應的話,怎擠得下?只好都按耐住焦急,看著同僚們負傷向這岸跑來,一面卯足了勁把身邊的箭發出,能多快就多快;負責後勤的護衛源源不絕搬來弓箭,每個人都是提氣狂奔,就怕讓大家無箭可射。

敵方幾個人影分開散亂的人群,領頭一人怒聲罵道:「全部都躲到後面來了,區區弓箭也怕成這個樣子,你們還叫自己是江湖高手?」來者正是褚攸,他劍勢綿密,如一張網護住自己,硬是迎著綿延的箭雨往前殺出,身後還有兩個裝束不似江湖中人的人相隨,一使劍,一使刀。他一出地道就知情勢不對,對方是訓練有素的東宮護衛,即使忙亂之中仍是組織嚴密進退有度,弓箭的供應更似無窮無盡;哪像自己這次帶領的江湖人物,既無默契,又不聽命,遇到反擊只想先保住自己性命。當今之計,惟有想辦法抓住幾個人質,方有轉圜餘地,眼見對方的人快要全數撤過橋去,當即全力搶出,劍光閃閃,直撲斷後的裴疆而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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